知道谢恆不会放过这个问题,洛婉清倒也早有准备,老老实实从见张逸然开始说起,把收到秦怀玉传信找不到她爹的笔迹、李归玉用婚书邀约种种细节一一说明。
谢恆慢慢听着,等洛婉清说完,他点了点头,随即却是反问:“那如今纪青不肯招供,又证明不了伯父识字,你打算怎么办呢?”
“其实我这里还有我爹娘的姻缘带……”
“你证明不了上面的字是你爹写的。”谢恆摇头。
洛婉清沉默下来,看着檐顶,思考着道:“那就要等纪青了。”
“那就得看,你有没有时间等了。”
谢恆开口,洛婉清立刻皱起眉头,抬眼看向谢恆道:“公子什么意思?”
“字面意思,现下你们证据不足,可张逸然在堂上却是言之凿凿,我若是郑璧奎,必定要闹个人仰马翻。那天子到底会留多长时间给你们办案,这就成了未知之数。”
洛婉清沉默着没说话,谢恆有一搭没一搭梳理着她的头髮,声音稍淡了几分道:“纪青……还是要考虑一下其他的用法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
洛婉清思考着。
谢恆瞟她一眼,随后道:“我替你把画擦了吧。”
洛婉清应了一声,直起身来,谢恆起身去取酒和帕子,洛婉清想着谢恆的话,走到榻上坐着等谢恆。
谢恆拿了酒和帕子,坐在床头,拉了枕头放在自己一侧,洛婉清便褪了上半身的衣衫,顺势将头靠在枕头上,趴在他腿上,露出背上绘着的红梅。
房间里炭火声劈里啪啦,谢恆从腰部替她擦起,酒擦拭过皮肤,带起凉意,他一面擦着枝叶,一面询问道:“你还没告诉我,李归玉瞧见哪儿了?”
“背上的花画太高了。”
洛婉清趴着,声音有些含糊。
谢恆轻笑一声,继续道:“他发现了,你又怎么骗他的?”
他说话时,帕子轻擦在腰间,他的动作很轻,让洛婉清觉得有些舒服,将脸靠在枕头上,漫不经心道:“我说是刺青,用来认尸的。”
谢恆动作一顿,片刻后,他语气淡了几分:“以后不准说这么不吉利的话。”
“不然他会罢休吗?”洛婉清没察觉他不悦,解释道,“也就说点重话他才不会追问。”
“怎么不告诉他真相呢?”谢恆垂下眼眸,怕她误会,又立刻补充,“我是说你爹和他师父的事情,他知道了,或许便不会一味找你麻烦。”
“且不说他信不信……”洛婉清听明白谢恆的意思,思索着道,“就算他信,我也不想纠缠了。我总归要杀他,他也不可能束手就擒,既然是敌人,那我宁可他恨得干脆一点。”
“你这是可怜他?”谢恆听明白,转眸看向她。
洛婉清闭着眼睛,缓了许久后,她慢慢道:“他所行之事固然可恨,可他经历世事,亦的确可悲。他命止于此,便不必与我纠缠更多了。”
谢恆听着没有说话,洛婉清好奇回头看他:“公子在想什么?”
“我在想,”谢恆将最后一点痕迹擦完,隻留下衣领出那枝梅花,没好奇将帕子扔进一旁水盆,转头捧起洛婉清的脸,压了压道,“我家惜娘真是善良,不可怜可怜自己,倒有心情可怜作恶之人。”
说着,他凑近看她:“是不是监察司伙食太好,吃得太饱?”
洛婉清被他逗笑,她看着凑在面前近在咫尺的人,放软了声音道:“因为我遇见了公子。”
说着,她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,垂下眼眸,任厚密的睫毛扑闪如蝶翼,轻轻刷在谢恆心上:“我心有余力,得以悲悯他人。”
谢恆心念轻颤,房间内恰恰烛火燃尽,谢恆看着旁边光线慢慢变暗,洛婉清的轮廓却在他眼里、心头,变得越发明晰。
他注视着她,在灯火“啪”一声爆开彻底熄灭瞬间,轻声道:“那再好不过了。”
夜里谢恆帮她把周身图案擦尽,隻留了接近颈部的一隻梅花,打算去寻了固色的颜料来,再添补一次,便可以保数年颜色不褪。
她既然和李归玉说是刺青,便不能让他看出破绽。
等到第二日,洛婉清早早起来,便去白虎司报道。
白离已经在整理东西,见到洛婉清来,她领着洛婉清游走在白虎司,慢慢同洛婉清道:“公子打从出生,我便由夫人安排跟在他身边,后来他离开谢家,我也随他过来,一起建了监察司。白虎司是我一手创设,这里的东西都是我和老刘慢慢规划打理出来。以前我总想,未来我走了,公子怎么办,白虎司怎么办,如今你来了,我倒放下心来。”
洛婉清扶着白离,听着白离念叨,她看着白虎司高高的书架,司使来来往往整理着情报、归类。
白离看着这些,眼里带着怀念:“我能教你的,我都教了,惜娘,日后的路,你就得自己走了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
洛婉清听着,看了一眼白离,轻声道:“师父日后打算去哪里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