察觉洛婉清的目光,秦珏抬起头来。
“如果我没记错,”洛婉清问他,“你们应该在官府过了文书,她是你妻子。”
秦珏一愣,随后他慢慢笑起来。
他眼里盈起眼泪,沙哑出声:“是。”
说着,他抬起手,一面哭,一面颤抖着笑出声:“她是我的妻,她终于是我的妻……”
“那回去吧,到监察司等通知,由秦公子操办后事。张大人,你寻了机会,”洛婉清转过头,哑声道,“带赵姨来,拜一拜这位友人吧。”
张逸然盯着洛婉清。
他知道洛婉清说得对,没有更好的法子。
他母亲不会听到朝堂发生的这些事,她也不会知道,张九然曾经那么短暂地、光明正大地出现过。
她可以像过去一样生活,每日期待女儿回来。
他双唇轻颤,许久,终于只能是抬手,朝着洛婉清一拜,沙哑道:“听柳司使安排。”
洛婉清颔首,交代完所有人,她便退回谢恆身后。
谢恆看她一眼,淡道:“你随我上车吧。”
洛婉清很平静,应声:“是。”
她跟着谢恆一前一后上了马车。
上车之后,谢恆也沉默片刻,缓声道:“太子只是颗棋,他只是后面人推出来保人的。无论是张秋之的死,还是风雨阁的主使,太子都无足轻重,你也不必在意他的生死。”
“卑职明白。”
洛婉清答得得体,仿佛张九然的事与她没有半点关系。
谢恆见她油盐不进,想了想,换了个话题,公事公办道:“暗阁可有所获?”
闻言,洛婉清动作微顿,她想起那本名册,一时不知该不该交。
交上去,可以落实江枫晚死士的身份。
可同时,也会证明她父亲死士的身份。
但哪又怎样?
洛家人已经都去了,现在活着的是柳惜娘,是改名换姓后的洛家人,就算知道她爹是卧底在崔氏的王氏死士,除了证明王氏在崔氏当年之事上别有用心以外,还会能怎样?
若能扳倒王氏,那李归玉才算彻底失去了依仗。
洛婉清心中一盘算,便有了结果,冷静道:“缴获了一本王氏死士名册。”
谢恆闻言抬眸:“东西呢?”
洛婉清知道谢恆对这东西起了兴趣,伸手去怀中拿册:“在这……”
话没说完,洛婉清就是一僵。
谢恆直觉不对,目光看向她手塞进去的衣衫,皱起眉头:“怎么了?”
洛婉清抓着一把被震成了碎片的纸页出来,脸色极差。
谢恆见状便知道是怎么回事,想了想道:“李归玉今日那一剑如果是针对你,你现在应该死了。隔山打牛,他这个境界,倒也能做到。”
她逃出来时,他那一剑针对的不是她,是她怀中这册子。
千辛万苦带出来的东西没了影儿,洛婉清不免有些愤怒,她抿紧唇不说话,谢恆有些想笑。
谢恆看她脸色,莫名有些想笑,又觉失态。
他低头喝茶,遮掩自己的情绪,淡道:“塞回去吧,别把碎片弄丢了,回头让朱雀找专业匠工粘一粘,或许还能用。”
“是。”
洛婉清低头没有多说。
谢恆想了想,又道:“一夜没睡?”
“是。”
“那就睡吧。”谢恆点了点旁边小榻,淡道,“朱雀日常就睡那儿。”
洛婉清没动,谢恆抬眸,语气带了命令:“睡。”
察觉谢恆态度强硬,洛婉清也不同他僵持,起身倒在旁边小榻上,用被子盖上自己,背对着谢恆。
谢恆见她躺下来,心上软了几分,想了想,低声安抚:“张九然的事,你已做得很好。人各有命数,你切勿挂怀。”
各有命数……
听到这话,洛婉清就想笑。
命数?
什么叫命?
她的命,是上一世流放岭南等死,是张九然拚死改变了这一切。
是她给了她全部内力,是她送洛婉清走上这一条登天路,她给了洛婉清作为柳惜娘最初的一切,到最后,她还要同她说“谢谢”?
洛婉清闭上眼睛,想起张九然最后在光芒中回头,说那句“谢谢”。
谢?
洛婉清之于张九然,有什么好谢?
她救不了她,她改变不了张九然的命运。
她做的所有,仿佛只是看着张九然的命运殊途同归。
上一世张九然死在西北。
这一次张九然死于庙堂。
但不管死在哪里,她终究是死了。
洛婉清拚尽全力做的一切,没有任何意义。
她拚命想为秦珏求一个“血债血偿”,然而莫要说那后面的皇后,或是王氏,就连这推出来的弃子太子,血债血偿,都仿佛是个笑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