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文宣没说话,他死死看着她。
他说不出口。
可他却清楚知道,如果他始终说不出口,如果他和上一世一样,始终逃避。
那么这一世和上一世,没有什么不同。
他捏紧了拳头,盯着李蓉,好久后,才挣扎着出声:“我不喜欢秦真真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李蓉听他说的是这个,立刻理解,缓声道,“毕竟过了很多年,你不可能和以前一样喜欢她。可其实……”
“没有其实。”
裴文宣打断她:“我年少时候,对她就不是喜欢。”
李蓉愣住,裴文宣继续道:“我从来不会思念她,我从来不会想她,我从来不会走在路上看见一根簪子想要买给她,我也从来不会想过要亲吻她。”
“只是从小他们都告诉我,她是我的妻子,所以我一直以为,这就是喜欢。”
“可是后来我遇见了一个人,”裴文宣看着李蓉,染了水汽的眼珠微动,“我看见她高兴我就高兴,我看见她难过我就紧张,她看过一根簪子我就会记在心上,她一笑我就觉得世上再无寒冬。”
“她不在我思念她,哪怕是去官署我也会想着给她写纸条回去,我会想我们会有几个孩子,我会想和她白头到老。”
“李蓉,”裴文宣深吸一口气,“我对秦真真没有遗憾。她死了,我作为朋友,作为兄长,我尽力了,我没想过要和她重来一辈子,从一开始,我从没想过和她重来。如果我想过片刻,春宴我就不会去。”
“如果我有什么遗憾。”
裴文宣声音顿下来,他看着李蓉,好久后,才沙哑开口:“那只有你。”
“因为我真的喜欢过,又失去过的人,”裴文宣笑起来,那一笑像哭了一般,“只有李蓉。”
道歉
李蓉听着裴文宣的话, 她静静注视他。
她脑中一时有些乱, 裴文宣的话, 她听明白,又有些不明白。
裴文宣喜欢过她, 这事儿她早就知道。
可裴文宣说他不喜欢秦真真,这就有些出乎她意料了。
她思索了许久, 知道此刻自己心绪杂乱,不适宜做决定, 有太多情绪在她心里翻腾, 于是她统统克制下来,隻道:“你说的我会考量, 先上马车回去吧。”
说着, 她吩咐了旁边人:“来人,回吧。”
裴文宣不说话,他站在马车边上, 李蓉放下车帘,闭上眼睛开始小憩。
周边人都赶了回来,车夫看着站在一边不动的裴文宣,有些犹豫道:“驸马,您还不上去吗?”
裴文宣低着头, 他站在马车边上,他不想再见李蓉。
他觉得李蓉像是一块捂不热的冰,滴不穿的石,他再怎么努力, 那个人永远不会回应半分。
他有些疲惫,站在原地许久,终于听到李蓉声音从里面传来:“还不走吗?”
裴文宣一时失去了争执的力气,掀起帘子进了马车。
进马车之后,李蓉坐在一边,裴文宣坐在一边,两人静静坐着,一直没说话。
李蓉闭着眼睛,缓着情绪。
许久后,她将裴文宣的话笑话完毕,才慢慢睁开眼睛,看向裴文宣。
“你方才说的话,我都想过了。之前的事,是我冒昧。”
裴文宣不说话,李蓉缓声道:“你与秦真真的事情,实际我并不清楚,当年我只知道你心里有过她,后来你移情别恋喜欢我,你觉得痛苦,既然你痛苦,我也不想要这样一分为二的感情,所以我便选择离开,我以为我走了之后,你就可以把心思完全放在她身上。”
裴文宣低着头,听着李蓉解释:“后来她走得早,我一贯知道,活人不能同死人争,我想着她死了,无论如何你当觉得遗憾。毕竟你和她多年感情,而我们在一起,从开始到结束,也不过一年。”
李蓉语调平缓,是她独有的温和。然而就这样平静的、温和的、不带半分情绪的语调,却就直接扎在了裴文宣心里。
他心中清楚,一个人能够如此从容说着过去的事,只有一个原因,那就是她放下了过去的事。
可是当他意识到这个人放下的时候,他便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酸涩涌了上来。
李蓉见他低头不言,也不知他是什么情绪,她隻觉此刻的裴文宣与平日不一样,她便带了少有的耐心,慢慢道:“你和她本应算天作之合,算一份良缘,只是当年因我赐婚之事扰了你的局,不然以你的才能,当年虽然她暂时退了你的婚,但你想争,也能很快争回来。这一世重来,我们两如今也算得上好友,你心里为我盘算,我也想对你好些,所以才多做了一些。”
说着,李蓉笑起来:“更何况,你不也想着帮我和苏容卿做媒吗?咱们也算扯平了,你别这么小气呀。”
裴文宣不说话,他心口闷得发慌。
他觉得自己有无数话想说,那些话积攒了好多年,可他从来没说过,如今骤然开了口,就像是溢出来